我口不择言,词不达意,而你却都懂——多好。

  腾原野的外国学生曾向他请教:“老师,‘我爱你’用日语怎么说?”腾原野回答到:“日语里怎么会有这样的表达?‘今晚的月色很好’就以足够。”

  总有一些深情,在言语之外。

  读归有光的《项脊轩志》,总是心中充满酸涩的温暖。“儿寒乎?欲食乎?”想象着扣门轻问的母亲,那份简单的嘘寒问暖之外的深情让人动容;“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手植也,今已庭庭如盖矣”,前段时间一直流行“最美三行情书”,又有什么句子美的过这句告白呢?那穿越生死后的伉丽情深,爱妻离世后的寂寞,竟都被一树枇杷来表达了!不像苏轼的《江城子》,首句便是痛彻心扉的“十年生死两茫茫”,归有光对妻子的悼念如流淌的时光,静长的枇杷,携带着一种古朴的寂寞,让人与之一道,抚树伤神。

  古人作诗,要求完全地“镶字格”,巴尔扎克也要求自己的作品“就是那一个词,就该那一个词放在那里,其他的都不行。”然而,仓颉造字仅仅三千。人类的情感又何止万种?再精确完整的表达,不说给懂得的人听又如何?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卞之琳的《断章》打动了多少人,可最终张充和也没接受他的深情;莫言写《你若懂我,该有多好》,可最终也只有惆怅释怀“你不懂我,我不怪你。”而有“金石前盟”的宝黛二人,只是需人群中的一个眼神示意,便彼此心领神会。

  真正懂你的人,自然懂你言语之外的深情;真正不懂你的人,也完全不懂你深情之中的言语。

  真情不是数理,或许根本无需什么语言的优美,更不用表达的精确,只需要那个对的人便足矣。钟期伯牙千古知音的佳话,不仅因为“钟期既遇奏流水何以惭?”的遇知己的快意,也因知己已逝后伯牙断琴的那份忠诚。懂我“高山流水”之音的人去了,我的琴再美又有何益呢?

  言语之外,深情之中。最真的告白,从来因人而异,遇见那个懂的人,如张爱玲所说,于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恰好碰上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惟有轻轻地问一句:

  “噢,原来你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