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402年,一风雨之夜,明太祖朱元璋第四子燕王朱棣举兵攻克了帝都南京,皇宫攻破后,建文帝下落不明。燕王称帝,改国号永乐,为明成祖。

  日月轮回,往事如烟似梦,转瞬间永乐二十二年。

  凉凉的秋雨裹着萧萧的秋风冷冰冰地抽打着赶路的明军,连日的急行使明军疲惫不堪,秋风秋雨更是加重了他们疲惫的砝码,队形已开始散乱。听着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病卧在车中的朱棣深深地叹了口气,“停止前进,扎营!”朱棣下了命令。

  夜色苍茫,雨还在无声的下着,营盘中渐渐升起了缕缕炊烟。雨雾中,远处的山冈上依稀走来一人。

  “皇上,该用膳了。”主将张辅在朱棣的榻前压低了声音。

  朱棣微微睁开双目,摆了摆手,端着食盘的太监慢慢地退了出去。

  “现为何地?”朱棣迷离的双目望着张辅。

  “回陛下,此为翠微岗,尚有十余日可达京师。”张辅答道。

  朱棣一阵剧烈的咳嗽。

  “陛下,请宽心,待陛下龙体康复后,末将带军再次攻打阿鲁台。”张辅紧张的目视着眼前的这位病势沉沉的皇上,不知如何是好。

  “此乃天意,朕忧虑的不是此事。”

  就在这时,从帐外蹑手蹑脚进来一个太监,趴在张辅的耳边嘀嘀咕咕。

  “何事?”朱棣问道。

  “陛下,帐外来了一僧人,自称是陛下故人,知陛下龙体欠安,特来探望。”张辅小心翼翼地说道。

  帐帘挑起,一股清新的山谷风雨和僧人一同进入了朱棣的帐中。

  “见了皇上,还不下跪。”一旁的张辅瞪了来人两眼,训斥道。

  只见僧人旁若无人般的盘腿坐在了腥红的毛毡上,冲着朱棣点了点头,一脸的笑。

  朱棣挣扎着支起半个身子,身边的太监立刻把厚厚实实的靠垫倚在他的身后。朱棣上下打量着僧人:中等身材,许是长期食素的原因,身体过于消瘦,一袭肥肥大大、半新不旧的僧衣僧帽;脸的轮廓,是那么的熟悉,就像熟悉自己的脸一样,尤其是看到那双眼睛,朱棣就像触电了一样,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朱棣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无边的喊杀声席卷着整个皇宫,虽然在下着雨,却丝毫没消减一点火势,火冲天般的熊熊燃烧着。朱棣和他的手下翻遍了整个皇宫,连一个旮旯也没有放过,建文帝就像蒸发了一样,生死不见。

  “你,你……你……莫非是建文?”朱棣霍地坐了起来。

  “燕王,二十年来,别来无恙。”僧人爽声说道。

  一时间,空气像被凝固了一样,朱棣和僧人无声地对望着。

  站在一旁的张辅顿时明白了眼前这个僧人就是朱棣苦苦搜寻了二十年的建文帝朱允炆,张辅忙对旁边的太监耳语了几句,太监跑了出去。

  冲进来的锦衣卫将朱允炆围住,张辅眼望着朱棣,讨他的示意。

  建文帝朱允炆哈哈一阵大笑,“二十年了,燕王还在不放心什么?”

  朱棣又是一阵急剧的咳嗽,稍稍喘息了一会后,摆手示意锦衣卫退下。朱棣的目光落在榻前跳动的灯花上,灯花似乎也感受到了今夜的不寻常,噼噼啪啪响个不停。

  “允炆,这些年你身在何处?”

  “身在何处?身在何处都一样,建文现已出家一僧人。”朱允炆犀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朱棣。

  “允炆,这二十年来,叔父没过一天踏实平静的日子。”

  “我知道,你担心建文卷土重来?不会了,建文帝早已随城破之日而去,如今在世上只是赤条条了无牵挂一僧人。”朱允炆摇了摇头,一脸的淡然。

  “允炆,你很恨叔父?”

  “恨,若能重来一次,建文恨你;恨,若让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忠良死而复生,建文愿恨你二十年、三十年……”朱允炆目中含泪,“你虽不是个好人,但却是个好皇帝,安心做好你的皇帝吧!”

  朱棣放声一阵大笑。

  “允炆,有你这句话,叔父此生无憾……”朱棣剧烈的咳嗽起来,晕了过去,脸上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平静。

  朱允炆从帐中走了出来,迎着风雨,大踏步向山冈走去。“梦归何处,寂寞无行路。风雨谁晓寒,人生豪放酒杯干,此情在人间。”僧人朱允炆洪亮的声音久久在风雨中回荡。

  风雨飘去,明成祖朱棣病逝于班师途中翠微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