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村的李大爷和村里的吸烟者一样,喜欢抽自己卷的旱烟,卷烟时,把长方形的卷烟纸,先卷成了上粗下尖的锥形,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攥着尖型的一端,右手往敞着口、漏斗型的筒子里把烟沫塞满、按实,留些空隙,把烟纸的边沿折过来,旋转成尖尖的鬏,另一端烟纸的边沿用手指夹持着,一松手,就会散开,此时,把散开的茬口,微微用指捻转露出,递到舌尖上,用黏稠的唾液粘住。这样的方法,不仅李大爷这样做,据说,李大爷父亲的爷爷,以至再上一辈,也是这样做的。

  突然,有一天,李大爷卷烟的方法改变了,不再是上粗下细的锥形,而是卷成上下一般粗的圆柱形,卷烟茬口不再用唾沫粘,而是和另一端一样,打成鬏状。这引起了好多人的好奇,是什么原因促使李大爷习惯了几十年的卷烟法,有了这样突然的改变呢?

  人们自然地联想到去年村里曾流行一场传染病,好端端的村里人一下子撂倒一大片,传染病蔓延的速度很快,许多强壮老力患病后,住进医院,那正是春种大忙季节,土地因没有人耕种撂了荒,还出现了死人的事件,这样毫无防备的凄惨情景,人们一想起来,就痛心疾首。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场灾难?后来,医学专家到了村里,分析来分析去,与人们抽烟有关,是人们在自卷旱烟时,用唾液黏合烟纸的茬口时,细菌留在上面,人们有递烟的习惯,一人传递给另一个人时,另一个人把涂有唾液的烟含在嘴里,细菌也就传了过去。人们估计,李大爷是怕把自己口中的细菌传给别人,卷烟时,才不再用唾沫粘。

  那场传染病都过去半年了,李大爷的抵抗力强,愣是没有沾染上。自那次传染病后,村里人相见时,不再递烟,一年遭蛇咬,十年怕井绳。人们想,李大爷这是为了不失递烟带给人际间的和谐和欢乐,而改变了自己的习惯,是战胜疾病的一种新风俗的体现。一传十,十传百,李大爷通过改变卷烟习惯,在其身上体现的新的风俗的事,越传越远,镇里的一份内部小报的刘记者知道了,刘记者得知后,感到在一场传染病大流行后,人们痛定思痛,改变生活习惯,虽然事情不大,但是,很有必要通过这一点,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刘记者事先拟了报道题目,《战病魔,全镇上下齐心协力新法生,刘大爷卷烟畅新俗》。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刘记者在村部办公室邀约李大爷,李大爷看当地报纸的记者来采访了,心里一阵激动,把过年的新衣服也穿上了,刘记者打开闪光灯,咔嚓咔嚓,拍了几张李大爷的生活照,打算在报道中做插图用,采访开始,李大爷静静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刘记者问:“一场流行病过后,您领风气之先,把卷烟的方法改变了,是不是要村里人今后,都要做好防止流行病的工作呢?”

  李大爷轻轻地咳嗽两声,说:“我一个下地的农民,哪想得那么多,要是有那样的效果,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巧合了。”

  刘记者见李大爷如此的低调,以为是客气,于是说:“您有什么说什么,不要藏着掖着,把您的真实意图说出来。”

  李大爷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李大爷,您有什么请求,就说吧,我们都答应。”

  “那好,你把本子合上,千万不要往本子上写。”李大爷说完,刘记者笑了笑,李大爷还挺逗的,还考验一下我脑子的记忆力。于是,他把采访本合上,静静地侧耳聆听着。

  李大爷开始说话了:“是这样,去年,我的老儿子大了,和村里要地基,盖房娶媳妇,往村长家里跑了二十趟,上火,嘴里起了燎泡,也没管用。最后一次,我怀揣一万块现金,往村长的炕上一扔,扭头就跑出来了,村长追了出来,没有带钱,而是说,‘你就把村头空了三年的那块地基用了吧,明天就可开工。’你看,如今办事,光动嘴皮子、用唾沫粘,不管用了,非得动真格的(指现金)才行啊。”

  刘记者感到李大爷说得离题了,便说:“李大爷,您说的这故事,与卷烟的方法有什么关系呢?”

  李大爷说:“这不,从那天起,我觉得既然用唾沫粘的方法行不通了,那唾沫也是口中的营养液,还浪费它干啥?于是,我卷烟也就不用它了。”